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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熊村,在烟雨濛濛的清明时节。
没有预约的造访,总会在不经意间捡拾起梦里依稀的影子。也许,我就是这个繁华几百年的小村上的一个懵懂少年,曾经匆匆地来,又匆匆地走过。
也许,我和我的先辈们打山东来,历经艰辛,跋山涉水,不远万里,怀揣着各自的梦想而来。
那村头河畔飘逸的金柳,那夕晖下据说乾隆帝也曾经走过的九龙桥,以及那迂回曲折、曲径通幽的四街六巷,它们都以熊村特有的灵动,拥抱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。
熊村建在一个小山坡上,发源于海洋山脉的漓江支流马河,自北向南逶迤绕街而过。村子依山势而建,中间高、两头低,颇有风水星相上所言的龙脉之象。
古道古巷,一律大青石板和鹅卵石铺就,间有白玉透红的尤为抢眼；巷多,石拱门也多,“天向门”、“人寿门”、“德星门”、“紫气门”风格迥异。街道两侧,明清风格为主调的古典建筑,辅以青砖外墙,雕龙画凤,古朴典雅,线条流畅,纤巧玲珑,蔚为壮观。
最喜熊村那条长街,一条小溪依偎着人家打门前流过,家家都很随意地搭了块青石板,俨如一座座小桥,人们便在自家门前洗衣洗菜,孩子在河里嬉戏打闹,让人仿佛置身于江南水乡。
村子南北一贯长约一里地的老街,当属“神亭下”的李家船为全村最热闹的街道。街心圩市颇有规模,青砖镶地,中立一大案台,活脱脱一幅《水浒传》里的镜头实景。景里,酒保和来客正在寒暄着讨价还价。
江西会馆、湖南会馆,是南来北往、商贾云集休憩的客栈。遥想当年,一个个马帮,驮着梦想,经过楚越往来之要冲的三月岭湘桂古商道,来到熊村歇脚,那一个个偌大的会馆,张灯结彩,人声鼎沸,该是怎样一种繁荣昌盛,不得而知。
街上民居多高墙深院,每户人家大门口都建有经商的铺子。这儿是油炸里,那条是豆腐街,那边是谷行里……随意地走进一家,竟没有想到这里藏有一番天地,令人心底不由自主涌出四个字:豪宅大院。豪,在拾级而上四进皆为参天古木立柱擎天,阁楼栅栏呵护,自由相通；大,院里天井,假山缀满古榕苍松……
中堂一角,布满尘埃的影像,许是该堂主人吧?在午后阴晦的漏光里,在清明淅淅沥沥的雨声中,我与堂主穿越时空对视,恍如百年前。我在一旁,看我的先辈们和他谈笑风生:“来来来,喝酒；来来来,品茶……”间或欣赏一下他珍藏的字画、瓷宝,抑或听听那些漂亮的丫头唱桂北的彩调。
奇怪的是,他们都是商人,但都不谈生意,不谈钱,难道几百年前“讲钱伤感情”就已成为至理名言,抑或为生意场中的潜规则?
数日后,我和我的先辈们在唢呐和鞭炮声中离开了大院,堂主和伙计们拱手相送:一路好走,下次再来,恭喜发财!若干年以后,我便猜测,这里莫非是红顶商人胡雪岩“庆余堂”的连锁店吗?
正当我触景生情,浮想联翩时,陪同的财大教授川页先生把我从白日梦中唤醒。好奇心促使我与端着饭碗正在吃午餐的大嫂攀谈起来。
“你们家的祖宗好可以啊!”
“不,我们住这里的几户的房子,都是村上分配的,这老屋主人是下张村的,都没人啦……”
“哦?一个人都没有了?”我不愿相信,也不敢相信。
“一个都没有了,绝了!”那大嫂毫不留情、斩钉截铁地回复。
熊村的百年荣华,犹如镜中花水中月。岁月的沧桑,历史的变迁,使熊村变得老了,或许正因为它的老,更显其苍劲古朴。
于是,熊村就这样慢慢地长满了青苔、布满了尘埃；熊村就这样安静地在那些同样的阳光下,在那些同样的风雨里存在、枯朽并期待某一天再长出新芽……
尘封,也许对这个古老的村落是最好的呵护。我不忍心再多惊扰它,那就捧着一颗心来,在清明节的细雨中,悄悄地来,又悄悄地走罢。 刘常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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